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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(第6/9页)
低声说道:“我要跟个人出去一趟。马留在这里,到午间不回来,叫店家把马卖掉,给了店钱,多下的送你。” 这是什么意思?任姜再看到他那微微的长眉和紧闭的嘴唇,突生莫名的恐惧:“到底是什么人?”她伸出双手捉住荆轲的右腕并且把身子微向后仰,是准备着拼命拖住他的神气。 他看着悬在壁上的剑,哑然失笑了:“一个无理可喻的人。” 任姜的眼光与荆轲的落在一处,猛然打了个寒噤,接着断然决然地说:“你别去!” 那是妻子关切丈夫的安危的神情和口吻,荆轲极其感动,思量着是不是可以逾墙而走?但一个念头没有转完,他就生出强烈的自谴,为了一段柔情,失却男儿气概,这太可耻了。 “任姜!”他竭力表现出有信心的样子,“不要紧,你别怕。来的那个人,决不是我的对手。我也不会伤人家的性命,不过教训教训他,叫他知难而退。” “不!不要去比什么剑,叫店家把那人打发走。” “不好,不好!得我自己去料理。” 任姜没有再说话,把双手一圈,拿他那条右臂紧紧抱在怀里,是再也不放的了。 “别这样子!”他半开导半恳求地说,“倒叫来的那人耻笑了去。你放放手,让我起来。至多一个时辰,我一定回来;你也别走,等着我回来,我还有话要跟你说。” 任姜毕竟无法永远拖住他,放了手,帮他整装束带,穿戴停当。最后,替他在腰际系上了剑。 “你可千万小心些!” “我知道。你在屋里别出来。” 说完,荆轲一手扶剑,一手开门,昂然而出。下了台阶,一见之下,大出所料,哪里是盖聂?是盖聂的朋友宋意。 “荆卿!”宋意欢然行礼,大声说道,“到底让我访着你了。” 荆轲微笑着——那不是他惯有的,用来表示随便什么样的情况,不足以使他萦心动容的微笑,而确是出自心底的愉悦的表现。“宋兄!”他把剑往后推了推,疾步上前,捉住宋意的手臂,怔怔地看着;那样一个善于辞令的人,一时竟找不出句寒暄的话来说。 “那是你的屋子吗?”宋意手一指,然后又拾起身旁的包裹,“我把你留在榆次的衣服带来了。” 荆轲心里不知是惭愧,还是感激?但有一点是想得很明白的,宋意既已到榆次的旅舍中去找过,自己的底蕴已经泄露,便不必再对他有所隐瞒了。 于是,他把宋意引入屋中。那任姜高高兴兴地开了门,宋意也不说什么,只笑得一笑,管自己坐了下来。 “想来尚未朝食?”宋意问。 “是的。你呢?” “也还不曾。”宋意看着任姜说,“有劳了。” 就他不说,任姜也正要去吩咐店家备食,她报以浅笑,轻轻走了出去,顺手把门掩上。 宋意一直看着她,直等脚步远了,才把荆轲的包裹取到面前,解开来掀一掀衣服,下面灿然一块金子。 “聊且将意。”说着,他把二十四两重的一镒黄金塞给荆轲。 这是旱后雨,雪中炭。荆轲不肯泛泛言谢,问道:“远道见访,只为赠此物与我?” “也不算远。”宋意徐徐答道,“虽说萍水相逢,实是倾心不已。在榆次遍访旅舍,得知踪迹,说足下日暮未归,只留下一包衣物,想来是抵作店钱,一去不归的了。如果所料不差,怕足下有陈蔡之厄,特来赴援。” “爱我如此,真是叫人感动,让我说句实话吧,昨天连夜离开榆次,却是为了不愿与盖聂为敌。” 宋意点点头,轻声答道:“盖聂亦已意料及此。” “他怎么说?” “当时大众公议,仍要邀请足下,作一畅叙。盖聂说你必已离开榆次。果然如此。” “莫非他以为我有惧意?” “此是盖聂浅薄,不知你器宇深沉,决不肯以有用之身,跟他作无谓之争。” 一句话说得荆轲惭感交并,心潮鼓荡,终于一跃而起,抚剑自语:“荆轲,荆轲!不知你何以报答知己?” “荆卿!”宋意也激动了,“迟早间必有人以国士视足下。一朝风云际会,莫忘故人的期许。” “请放心!荆轲决不至辱及知己。” 就这一番接谈,彼此都觉得交情已大不相同,共案朝食,谈得十分起劲,像多少年的老朋友似的。 谈论的主题,是品评当代的人物。宋意感叹于“四公子”——齐国孟尝君、赵国平原君、魏国信陵君、楚国春申君,次第下世。那种珠履三千,奇才异能之士荟萃一堂的盛况,不可复见了。 “不过,”宋意语气一转,面露兴奋仰慕的神色,“当今有人,礼贤下士,还有四公子的遗风。” “噢,谁?” “燕太子丹。结纳宾客的礼数、义气,真是了不起。” “何以见得?” “只说一事。”宋意问道,“你知有樊於